没穿过Dior，总见过Dior圣诞球

“姨，你还有女儿吗，嫁给我一个…老外要是知道心爱的圣诞礼物全是这样的农村大妈和五六岁，十几岁的孩子做的，会哭着问上帝的”

他插诨打科，向我当时的老板说着话，靠住车间二楼过道的铁柱子。那里新装了一部红色的接听电话，半年前，我们从十几米外办公室走廊对车间主任说话，总是用喊的。

那是2001年，北京申奥成功，亚洲论坛在博鳌启动，纽约发生9・11恐怖袭击事件。

那天早上六点，我跟老板的女婿一起，开着他的黑色桑塔纳轿车去温州火车站接这位杭州外贸公司业务员蓝。我是第一次坐这车，那时不大会坐车，半路上吐了好一阵。

蓝年轻，二十五六岁，西装革履，大学毕业不久，能说会道。那时的厂，在瑞安的“中国工艺品之乡”，离杭州四百多公里。

14年后，昨天我在杭州万象城碰到了今年看到最漂亮的圣诞美陈，还发现Dior迪奥橱窗里堆满了圣诞彩球，引得不少孩子看。

大中庭的圣诞布置和几处分景，很热闹，很多人拍照留念。而Dior是高冷的，几个小孩凑近去看，还有转入门内的，瞅一眼就跑，sales店员也不说话。

这里的sales，小道消息称，有一位能做年销售额两千万元，因为她有个台州女客人年消费1500万，所以这店销售排名是全国前茅。

这位神奇的台州女，在杭州租了顶级别墅，微信摇一摇找炮友，买包，买衣服，买车。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我也跟进去，发现玻璃门后里面的圣诞球，直视，有几百个自己的影子。

它对我的美感冲击实在差强人意，因为十几年前见过比这样5CM彩色玻璃球多几十、几百倍的各种圣诞球，连绵堆放或摊开在一百多米长的几个车间案台上。


但它照出了我的记忆和联想。

那个伶牙利嘴的男业务员蓝自然很快就离开了厂，名为验货，实则来考察，要吃要拿。

随后不久，也快圣诞节了，厂里开始讨论围墙和职工宿舍的事，忽然听说宿舍里出事了。

我跟着老板几个人，五六个人，马上去了一趟宿舍，才发现几个平常喜欢跟我聊天的员工，大人，姑娘，小伙子，居然是那样的住处。

故事既简单又复杂，厂里当时最帅的小伙之一，江西人，我当时干妹妹的堂哥，头一天晚上还在做玻璃球，跟我聊过天，那天傍晚被人追杀，因为外村厂里的男青年以为小帅哥不该亲近一位姑娘，所以纠结了几个老乡，还拿了刀。

这个，应该就是情敌了，粗鲁任性的外省贫穷少年们。

后来，他们两个好上了。不知道跟英勇拒敌有关，还是姑娘本就爱他，趁照顾就更上层楼。

去年陪朋友开在京，偶然去了趟八宝山，送的是她的一个高中女同学。那女同学是昔日校花，常有班里和隔壁班的男生为她大打出手。后来，嫁人了，也有孩子。

自古红颜多薄命。

那一天，灵堂外还来了一个没有进去的男人，中等身材，皮夹克，手里捧着一束花，人很沉默。

略早两月，我们一共十来人，也有开在，在城西银泰城喝酒。我半醉，不小心，故意倒了半杯红酒在她身上，同桌数人起哄，说那是一件Dior的上衣，罚了酒。

过几日，我去杭州大厦Dior，发现一件最漂亮的礼服要卖7万元，那件与开相似的上衣则是一万多元。后来没再见过她，也不好意思问那衣服到底有没有洗干净。

我最奢侈和特别的一次圣诞和新年，是去年在香港。在慕名已久的时代广场钟楼前，等待钟声敲响。

去前二十几天，刚刚写下《听见自己》文案，里面有想象中的时代广场：“有些事一万人胜过一千人 城市广场倒数迎新年 是世上最好的人潮 恋人、家人、朋友、老人、孩子 深深的祝福浅浅的欲望”

很多明星穿的Dior，也用略好于农村工艺品厂的圣诞球。高档服装，在上流社会是家常，在普通人是礼物或奢侈。只有圣诞球，总是节日的慰藉，都市人的片刻温暖，也是几百公里外几十岁几岁工人的计件生计。

我踮望今年圣诞的来临，抚慰往日的忧伤。

那是一个爱和圣迹的盛大节日呀！